第一章：齿轮的供词
配电房的蜘蛛正在编织第四十八张网
红色箭头刺穿纺织女工褪色的工牌
账本在防潮箱里发酵生出青绿色霉斑
财务总监的钢笔吸饱赭石色黄昏
在承兑汇票背面临摹出青铜器的回纹
印染厂的排污管吐出赭红色黎明
会计在流水线上拆解时间——
三月的应付款项裹着六月的应收外衣
九月的信用证正在解冻成冰棱
我们向虚空借贷虚空
在电子表格的墓园里为每个数字举行体面的葬礼
第二章：河流的谶语
城商行柜台前水位线正在撤退
信贷经理的瞳孔里漂着国企的巨轮
利率的梯田悬在峭壁我们种植
带刺的货币作物
农民工的工资单是张过期船票
在劳务市场与混凝土搅拌机之间
摆渡人吞吃着硬币形状的阴影
建筑工把安全帽倒扣过来
接住从塔吊缝隙漏下的星群
项目经理的望远镜里
政府大楼的霓虹正在重组为
沙漏的形状
第三章：酒瓶里的银河
华强北的霓虹患上结巴症
芯片在玻璃柜里繁殖出第六代子孙
我们以债务豢养债务
用应收账款折叠出纸船
保理公司的打印机正在呕吐
吐出一串沾满油墨的脐带
白酒厂老板用茅台浇灌盆栽
“这是最好的抵押物”
当十二月的承兑汇票在春天流产
我们用酒精给资产负债表消毒
在酒瓶的深海中
打捞发光的坏账准备
第四章：结绳记事
税务局的打印机吐出恐龙化石
油卡在婚礼上流通比誓言更保值
物流公司老板数着轮胎的年轮
将柴油兑换成唐朝的月光
我们在厂房深处豢养青铜鼎
用增值税发票擦拭铭文
当区块链的潮水漫过防火墙
老会计的算盘珠突然苏醒
吐出西周贝币的叹息
此刻所有钟表停摆在经济史的褶皱里
审计师的钢笔戳破资产负债表
涌出石油般粘稠的黎明
在监管的盲区我们种植会开花的债务
每个花苞里都蜷缩着
一枚未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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